Tinklebella の旋轉城堡

我發現
上天造人，有他一定的道理
為了怕女性人類因為怕生產的恐怖經驗在腦子裡久久不去
所以
在產後，安排了一連串更嚴酷的折騰
比方說
哭鬧不停的孩子
哺育時的痛
漲奶時的痛
好讓女性人類們遺忘那生產時的回憶

趁著我還有記憶的時候
趕快把這畢生難忘的經驗給記錄下來
這是我對自己的承諾

12/1 星期五
有些破水的跡象，但是仍處於「疑似」的情況
再觀察….

12/2 星期六
清晨5.00 感覺床單一片濕
還是把周胖叫起來吧
在睡夢中的周胖聽聞後一躍而起
我想，應該是有點嚇傻
一直問我要不要去醫院
我想，是該去了，都已經過預產期好幾天了
去看看也好

開始了我慘痛的記憶
住進了待產室
四張床，用簾子相隔
基本上還是沒有隱私可言啦
護士說：確定是破水，但是未見任何產程
打電話問了醫生後，決定給我用藥
先來二粒催產的再說

本來我還在跟同事電話聊天
一點都沒有意識到接下來的苦境
護士拿了藥給我服用
此時，我還不知道死活，吞的很爽快
這口服藥下去，是我疼痛的開始
剛開始
藥效尚未發作
當同事們一起來看我的時候
還可以有說有笑

但後來
這待產室的氛圍令我感到十分緊張
因為她們總是發出十分痛苦的聲音
升高我的不安感
再者
藥效似乎已經發作了
我開始感受到不停侵入的疼痛海潮
起先
只像沙灘邊的浪頭
細細微微的捲起
還有小小的泡沫
都在可以忍耐的範圍裡
這時再配上隔壁床的痛苦呻吟
心中的壓力直線上升

不過，我也發現
男人陪產的時候
是個感受身邊男人愛意的瞬間
隔壁床的陪產男士
對愛妻的疼痛心急不已
除了輕聲細語的安慰之外
還狂叩護士來處理愛妻的疼痛問題
一直守在她身邊
最後的時刻
男人已經有點動火
為什麼沒有任何醫療人員可以給予幫助
其實我相信
男人其實是知道疼痛的部分是很難給予太大的協助的
只是他十分不捨她的苦痛

好了
終於到了隔壁床推走的時候了
可是我還在忍耐疼痛
本以為漸進式的疼痛應該可以讓我的忍耐指數提高
事實證明
沒有那回事！！

接著下來
是斜對面的那床
她已經失去理性了
除了痛苦的呻吟之外
直嚷著要剖腹生產
她再也不要忍受了
老公在身旁按耐著她
她說：我不要生了
他說：好！好！不要生了
她說：我要開刀啦，趕快把她拿出來！
他說：好！好！護士已經去找醫生了啊，等醫生來就馬上幫你開刀。
等了良久，產婦發現並沒有任何人來
她開始哭鬧：我快要受不了了！為什麼沒有人來幫我！都沒有人要理我。
他安撫：怎麼會沒有人理你，大家都在幫你啊。
護士來內診
護士也安撫她：妳要加油，大家都在幫你。
(我事後發現，這種時候，沒有人可以幫的上忙，只有仰賴上天垂憐)
重複的句子一直在repeat
我還在跟我的疼痛海潮抗衡
加了點滴之後
藥量增加的很快
因為我還能忍痛，所以他們一直給我加藥
(到最後的時候，我真的都要翻臉了，誰再給我加藥，我就要把點滴架塞到他的屁眼裡去！！！)
斜對面床的產婦也推走了
我的疼痛海潮已掛上八號風球-浪濤天
陪我去待產的有周胖跟周媽
所以雖然真的好疼
可是我還是盡量忍受不要太失形象


12/3 星期日
護士幫我移床後
也順便加了藥
做了內診
深刻體會到Beryl和其他人說明的那個過程
尤其她們把手指探入想試著摸到胎頭的時候
真的是會想讓人飆髒話，
但又太痛飆不出來……

做完之後
因疼痛而大哭
久久不能停歇
周胖只能抱著我的頭
什麼也不能做
我想他也是很無奈的
很想幫忙，但又什麼都幫不上

醫師來了
我故做鎮靜，但我想臉色是好看不到哪裡去
他說：因為現在開了七公分
應該是可以再等等進程
我心想：等？！我已經等了這麼久了，我到底還要等多久？
可是我也只能乖乖的點頭
不然還能怎麼辦
他都這麼說了……

心靈變的超級脆弱
在我忍受八號風球肆虐之際
因為羊水並沒有完全流出
護士奉命又來做勾破羊水膜的動作
這個動作聽起來就很令人害怕吧
當她在做這個治療的時候
我仿若身處地獄受劄刑般痛苦難耐
用力抓著床架，一邊大哭大叫
覺得時間像是永遠停止一樣
無止境的折磨，明白何謂生不如死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
終於感到一陣溫熱的液體流出
護士也終於罷手了
這時的淚已是呈現噴射狀潰堤

加上不停歇的陣痛
此時的強度
已到達海嘯程度
再加上狂風暴雨
這時已是星期日的破曉清晨
距離上次醫師來看我，已是數小時之後
我當然知道他在睡覺
不可能叫他來守在我床邊
所以我就一直問周胖
現在幾點了
周胖說：四點多了
我一聽
感到絕望充斥了全身的細胞
為什麼時間這麼漫長？
為什麼我等了這麼久，為什麼我要受這種苦
十萬個為什麼
在我頭上盤旋

開始像之前的那些產婦
亂叫一通
周媽叫我要勇敢，要忍耐
我不停的說：我已忍耐很久了，我不想再忍耐了
(寫到這兒，我都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真是太慘了)

我也想直接剖腹算了
等醫生來，我也要這樣要求他
不要再叫我等了
在海嘯的過程中
我一直叫說：我快要死掉了快要死掉了
當然我那時還情願死掉
無止境的大疼痛
誰忍的住
(我可以體會為什麼左姐會想叫老公拿槍斃了她了，我當時也很想自行了斷啊！)
如果誰可以止的住我的疼痛
我可以全部招供 (我果然不是當情報員的料啊)

每幾分鐘
我就問現在幾點了
因為周胖一直哄我說
大概六點就可以進產房了吧
再忍忍

每一次的海嘯陣痛
我都一定會狂叫一通
我知道周胖跟我一樣都已經二十幾小時沒有睡覺了
可是我還外加海嘯疼痛
所以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把大家都吵起來我也不在意
雖然我在不痛的那幾分鐘裡
深深的對隔壁床的產婦感到抱歉
我想我一定嚇壞了她
可是我真的很痛
而且那種永無寧日的感覺
令我絕望，
像是陷入流沙而無人挽救一樣的絕望
像是在深井之中把手高高的舉起，但卻無人聞問一般
只能用狂叫來發洩一下痛苦

大夜的護士又想來加藥
我堅定的制止她
再加我就翻臉了
她認為加藥是對我最好的辦法
可是我不認為
要再加下去，我會下床殺她一萬次

我一直坐直，仿佛這樣可以讓我清醒一點
可以面對疼痛
大家卻一直想叫我躺下
我就不想躺嘛，坐直也很累
可是我情願累著壓制疼痛

周胖一直叫我呼吸
cow！那根本沒有用
但是所有非當事人都把呼吸當作萬靈丹
一開始，我會配合辦理
但是 當陣痛加劇
呼吸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誰還顧的了呼吸要怎樣
可是他的指令一再的重複
好像緊箍咒一樣令人冒火
我只得求他：「你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可是 每次一陣痛
他都還是一直重複呼吸呼吸的
講到最後
火大的叫他「閉嘴」
也不在乎周媽在旁邊
我只一心一意的想停止那無用的指令

終於到了天殺的八點了
當我看到醫生的那一刻
真想起身抱著他
“你別走了吧，快解救我”
可是我只是脆弱的告訴他
「我真的不行了，不要再等了好不好。」
他似乎解釋了些什麼如果再沒有進程就剖腹之類的話，
但是我一點都聽不下去
「可是我真的沒有力氣了，可不可以現在決定」
他大概是看我可憐兮兮的
內診後把周胖叫了出去
應該是覺得我已經進入了不可理喻的境界
還是找個有理智的人來講吧
我在床上不停祈求
天啊，不要再讓我等了吧
終於
他進來跟我說要進產房試試看一小時後，如果還是沒有出來
就肯定要剖腹生產了

好啊好啊
怎樣都好
只要不要再讓我沒有明天的等待就好
我被推進產房
周胖先不能進來
護士要我爬到產檯上
真他馬的沒人性啊
我已經痛到不行還要叫我自己爬來爬去的
可是我也沒反對的餘地
一生懸命的爬了過去
還自己挪好了位置
那是一個令人尷尬的位置
可是那時候痛到不行，也已經管不了尷尬不尷尬了
只求一個解脫

他們開始教我用力
我用盡全身的力量可是他們還是覺的不滿意
我都快爆血管了
一直在陣痛的時候用力
護士乾脆在檯子上用力壓我的肚子
我的天啊！
好吧！
我一定要趕快脫離這個情境
拚了！！
周胖進來了
他居然壓著我的頭
雪特
不是應該要給我打氣或是說些親親寶貝那些話嗎
搞什麼？

總之
一切就在寶寶頭出來的那一刻進入尾聲
我也終於獲得救贖
當他們告訴我，Derek有3604克，我也沒有什麼反應
問我要不要試著抱他
我搖頭了
(我想說：改天吧，我現在沒那心情)
護士又問了周胖
周胖也搖頭了
我想他也累了吧
所以護士只有把他的性別給我確認過
我看了一眼，就點頭閉上眼了。
之後還有處理些後續，
但我太累而那些比起生產來實在已經算不了什麼
就這樣沉沉的睡著了
直到麻醉有點退了，些許的疼痛讓我醒來悶哼了一聲
醫生問：會痛嗎
我只能回答：嗯！
他說：快好了，剩最後三針。
雖然我很想回答他說：沒關係，你慢慢來。
可是我沒有力氣說太多
只能回答：嗯！
最後完成的時候
他對我說：好了！辛苦了！
我似乎也有對他說主任辛苦了
(還是那只是我心裡的OS，我到底有沒有說出口呢？我也不確定)
反正我不太清醒

還是一樣，護士要我再從產檯上挪回床上
全身軟弱的滾回去了
被推回恢復室的時候
他們一陣歡愉
真的是台灣話所謂的”爽到你，甘苦到我”
我沉沉的睡去了……